塞西麗向來給人的感覺是強大的，恣意的，囂張的。她馳騁在大海之上的身姿是自由的，或許偶爾會露出一二思念的情緒。但是終究還是給人一種陽光的感覺。

香克斯從未想過能用「安靜」這個詞去形容她，或許可以用一些別的詞語，可面前的這個人永遠也和安靜掛不上鉤。

撐死了不吃虧，哪怕用電話蟲通話也帶著笑意和不自覺散發出一種掌控欲，甚至於還帶著些許強硬的態度。

當然，他不討厭這種相處模式，甚至於還覺得有些自得其樂。

打開指揮室門的那一刻撲面而來的熱氣以及仿若在狂風暴雨中前進的交響曲一瞬間沖擊了香克斯的大腦，和其成為鮮明對比的是靠在躺椅上分外虛弱的塞西麗。

她黑色的長卷發有些覆蓋在臉上，讓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帶著一種病態。

腿上緊緊地裹著羊毛毯，手則是抓著膝蓋略上方的部位，眉頭皺緊著承受什麽痛苦。

作為背景的交響樂曲甚至於在這一刻算得上是喧囂的，從未聽過的曲調陡然變得氣勢磅礴了起來，配合著外面的景色香克斯甚至於有種她在這樣的海洋裏面航行的錯覺。

等到這一段氣勢恢宏的樂聲過去，香克斯發現他已經坐在塞西麗的躺椅邊上，手指已經放在了她略微皺緊的眉上。

輕輕地嘆了口氣，香克斯盡量柔和地擡起塞西麗那只攥緊了膝蓋的手，將自己的移動墊在下面的那一瞬間感覺被她握住了。

手指仿佛是被鷹爪抓住一般禁錮著他的行動，同時她稍稍動了動腦袋，在香克斯以為將要清醒過來的時候卻只把頭扭向了另外一邊，呼吸也重新變得平穩了起來。

這種無辜又仿佛什麽都沒做的樣子，還真是格外讓人沒辦法。

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的這位女船長，香克斯感受著她手心中和自己相差無幾的厚繭，第一次覺得自己斷了一條胳膊還是有些壞處的。

她臉上出了點汗，雖然看上去被打理過但發絲卻黏在了一起。

慘白的臉色讓她在這個時候看上去十分虛弱，甚至於還帶著一點狼狽。

“你還真是個麻煩啊，塞西麗。”

不過自己並不討厭這種麻煩，甚至於還很想了解這個麻煩就是了。

而且這種仿若重病一般的樣子，不適合她。

煤油燈的光線略顯地昏暗，原本帶著海風氣息的交響樂逐漸變得平和起來。

甚至於可以說還帶上了一點溫柔的感覺。也不知道是睡得有些不安穩還是別的原因，塞西麗感覺自己的脖子有點酸，稍稍扭了一下之後擡了擡眼皮，模模糊糊地似乎看到了一個紅色的腦袋。

“香克斯？”

“嗯，我在這裏。”

“那你不要看我的手臂。”

手上不再有那種被緊緊抓住的感覺，那句如同呢喃一樣的問話柔和地仿佛耳語。

就像是單純確認是不是他一樣，塞西麗再度陷入了沈睡，好眠的樣子甚至於讓香克斯也有了一絲睡意。

“香克斯先生。”

指揮室的門上輕輕被敲擊了兩下，推開門的紅發小姑娘眨了眨她紫色的眼睛，反手關上門之後溜到了香克斯的身邊拉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塞西有醒過麽？”

“醒過一次，又睡著了。”

聽到這個波特彎了彎嘴角，看著香克斯的手露出了一點調侃的表情：“還真是恩愛呢香克斯先生，想到怎麽和塞西解釋你的斷臂了麽？”

“這個嘛，不知不覺就這樣了。”

面對著這種不知道是實話還是有意隱瞞的人，波特一律選擇無視：“斷了臂也無所謂，反正你放心吧，塞西喜歡你絕對不是因為你和馬克西很像，不是什麽替代品哦。”

“誒？這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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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你這種「我知道但就是配合你表示一下驚訝」的表情，我很討厭。”

鼓起了臉頰，波特搬著自己的小板凳輕手輕腳地跑去了塞西麗的另外一邊，伸手握住了她另外一只手：“算了不給你下套了，看你這樣只會給我自己添堵。塞西和我都是被馬克西養大的，他一直希望我們叫他一聲父親，到最後也確實是只叫了一聲父親。”

沒有打斷波特的話語，香克斯只是聽著波特的敘述，偶爾將眼神掃過塞西麗的臉。

“塞西是人口買賣的受害者，我曾經是魔術研究的產物，你不懂的話把我當做人造人就可以了。我沒什麽好說的，塞西她出生之後因為紫色的眼睛被親生母親當做是惡魔丟下了海，然後被一群海豚給救了下來，這經歷可是比我傳奇多了。”

波特笑了一聲，看著香克斯嚴肅起來的表情搖了搖頭：“放心吧，並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那群海豚一直把塞西當成家人陪伴著她。而且如果不是他們我和塞西也不會被馬克西救出來了。

馬克西是藍海的老師，因此我們在藍海長大。後來進入了藍海成為藍海學生的時候，塞西用隱形眼鏡，把眼睛變成了黑色。”

“為什麽？”

“因為在藍海她遇到了她的同胞兄長，不想與之相認，就拜托了馬克西。”

出生之後就被扼殺的親緣沒有必要再相聚了，塞西麗是這麽想的，可惜別人不會。

旁人卻會站在看似弱小的那一方，聽著哪怕可以說是慘痛的過去也能說一句風涼話：“而我成為了她的妹妹，永遠也長不大的妹妹。塞西這個稱呼，一半是她名字的昵稱，另外一半的話，就是姐妹了。”

“你之前隱瞞的東西不想說我也不會問，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遇到了聲望大管家，還有港區的大家咯。後面沒什麽好說的，如果硬要做個比喻的話，塞西在海上的樣子相當於……

唔，這個挺難類比的，和你差不多吧，四皇？不過塞西是海軍，偶爾因為某些事情還會被艾拉元帥罵罵。來之前如果不是太年輕，塞西早就能當中將了。”

波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這種臉壓局真心沒什麽好說的：“過去被海豚養大而且從小生活在海洋之中，塞西對於洋流和魚類的語言有非常強烈的感應。也是這個原因，從小生活的環境還有後來一些事情，腿部的刻印不完整，回路梳理不順再加上長時間處於濕氣濃重的環境下，塞西的風寒非常嚴重，也非常怕冷。”

“刻印和回路，是什麽？”看著波特扭過頭不想說話的樣子，香克斯笑了笑，感覺自己手裏的力度似乎稍稍重了一些也回避了這個問題：“我之前也說過，你不想說我也不會繼續問下去。她之前還讓我不要看她的手臂，我就不會再問。所以，這就是為什麽塞西麗到這個冬島狀態如此之差的原因麽？”

“嗯就是這樣。對啦香克斯，聲望大管家看上去超討厭您，實際上還是覺得您比別的鶯鶯燕燕要……咳咳咳……”

感受到紅發掃過來的眼神，波特立刻咳嗽兩聲裝作什麽都沒說：“這種事情有什麽好隱瞞的啦？我就不信香克斯你沒有出去【嗶——】過或者還是【嗶——】都什麽年代了還拘泥於這種？

放心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喲。而且我家塞西看上了一個人絕對從一而終，旁邊的野花看也不看，你超幸運的！”

“噗，那我確實真是超幸運的。”

“什麽超幸運？聲望讓你多嘴了麽？”

塞西麗睜開眼睛看著自家小妹妹冷笑一聲，擡起被她握住的那只手毫不猶豫拆了她的丸子頭，順帶掐了一把臉：“天塌下來了還是地凹下去了？到我這裏來偷懶，不是說去冬島上探索了麽？”

“塞西你醒啦，你都猜到我被聲望大管家叫回來了就放過我吧。海倫娜和日本國的大家都在島上，缺我一個不缺！”

“日本國？還有毛熊家的姑娘們？”

塞西麗皺了皺眉，扭頭看著香克斯臉上帶著一點憐憫：“那你家的部下們呢？”

“嗯？看到你們過來就來和你們幫忙了，怎麽了？”

“感覺你們在劫難逃……別和她們，尤其是蘇聯拼酒，那是要出人命的。”

松開波特的臉看著小姑娘一溜煙兒跑出了指揮室，塞西麗瞥了一眼依舊被香克斯抓住的手，面無表情地轉向了他一張笑臉：“你怎麽在這裏？”

“看到你生命卡朝我的方向走過來，我可是很開心的塞西麗。”

“事先聲明，我沒有看你的生命卡選航向。”

就算確實是自己認為制造出來的偶遇，在這個時候也絕對不能說出來——

塞西麗滿臉正氣凜然，卻帶上了一分自以為沒被人發現的狡辯態度：“所以我只是隨便挑了一個島，絕對沒有來找你的意思。”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

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塞西麗扭過頭哼了一聲，感覺香克斯似乎伸手把自己的頭發稍稍整理了一下。

她的膝蓋沒有之前那麽酸痛，或許也是因為羊毛毯和暖和的空間緩和了許多。

雖然依舊是在隱隱作痛著，但相比之前連路都走不了絕對好了不少：“頭發用梳子幫我梳。哦對，你可放開我的手了。”

“雖然很想這麽做，但我沒有另外一只手來抱著你了，塞西麗。”

原本放著的《自新大陸》第四樂章的唱片機被臨出門的波特給關掉了，整個指揮室一時之間安靜到能夠讓塞西麗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聲。

略微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塞西麗掃過對方的斷臂，重新看向了香克斯的眼睛：“那你就說說，這條手臂到底被你放在哪裏了吧？”

“這條手臂的話，我把它賭在了新時代上。”看著塞西麗帶著點不讚同的表情，香克斯松開了自己的右手慢慢地蓋上了她的額頭，感覺她並沒有表示反對之後把自己的額頭貼了上去。

呼吸緩慢地纏繞在了一起，彼此之間能夠隔著手心感受到溫度，香克斯感覺似乎塞西麗的額頭略微有些偏涼，比自己的或許還要再涼一些。

“那麽我猜猜，是路飛？”

“嗯，是他。”

略微彎了彎嘴角，塞西麗略微擡高了一下視線。或許是因為靠太近的關系，她的視線裏面並不能清晰地看到香克斯的臉。

不過他仿佛是有些緊張，甚至於放輕了自己的呼吸，緩慢而又帶著一點緊張的節奏讓塞西麗能夠輕而易舉地明白他現在的心情。

“你當時，痛麽？”

“我是要說實話，還是說假話。”

略微拉開了一點距離，香克斯看著面前這張在自己心裏描繪了無數次的臉，感覺還是親眼見到的最讓他安心。

至少不管是睡著的她還是醒著的她，都是鮮活的：“假話就是，一點也不痛。”

“甚至於還帶著「陰謀」得逞的喜悅，對吧。”

沒忍住白了他一眼，塞西麗索性伸出自己的雙手直接一把拉過他，很是大方地送了他一個擁抱：“但是我知道，當時你應該很痛的。”

“所以這個擁抱是安慰麽？”

“才不是……不許笑！”

“好……”

收緊自己的獨臂回以擁抱，香克斯臉上的笑容在塞西麗看不到的地方，確實如她所言帶著一種「陰謀得逞」的喜悅。

“如果說這個島上接下來並不寒冷，想和我去島上走走麽，塞西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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